皇帝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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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游宇明   
　　皇帝君临天下，权大无边，没有人可以制约，难免让人生出深深的恐惧之心。我每次看历史小说和影视，都觉得皇帝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怪物。其实，皇帝对自己喜欢的大臣也爱说些体己话儿。
　　道光16年，皇帝召见即将调任山西朔州府知府的翰林张集馨，告诉他此次调任无人推荐，是皇帝“特放”的，并叮嘱他珍惜机会。皇帝说：“你的操守学问，我早已知道，而吏治如何，必须见诸政事；只是京官与外官不同，你不至为非作歹，然而自己持身虽严，而不能明察属下，还是不能将我交付的事办好。州县的官吏品行很复杂，你一定要明察暗访，告知督抚，若督抚欺上瞒下，就不是你的过错了。我怎么肯让好好的地方听人糟蹋呢！前任多尔济善，行止荒唐，你知道不？”张集馨说：“不知道。”道光帝曰：“过几天，你看到抄报就清楚了。”接着，道光帝又表示了对捐班者人品的看法：“捐班我总不放心，这些人将本求利，其心可知。通过科举入仕的虽然未必没有不肖之徒，究竟还有点礼义廉耻之心，一拨就转。一个地方有了好官则地方蒙福，有了坏长官则地方受累。你是一个读书明理的人，不必要我多说。”
　　在这段对话里，道光帝虽然用的是教导的语气，不免有些高高在上的味道，但他对张集馨的信任可想而知，这种信任表现在：一是没有人推荐，他“特放”张集馨为知府；二是他对张集馨和盘托出自己的忧虑，即担心那些捐班出身的官员贪赃枉法、为非作歹，让张集馨看紧点。
　　咸丰6年10月，清文宗（俗称咸丰帝）召见即将外放甘肃臬司的张集馨。皇帝先是问了问张集馨几时到京，从哪里来，家人安不安全、腿疾是否痊愈之类的话，接着询问江南大营帮办军务大臣胜保的有关情况，比如：“胜保打仗如何？”“人言胜保不恤士卒，是不是？”“胜保有人说唐花满屋，娇童林立，有否？”张集馨一一作了回答。过了十来天，皇帝又一次召见张集馨，这次主要是问胜保与僧格林沁用兵的优劣，张集馨答：“两人性情不同，待将士亦不同，兵法运用也不同。”清文宗追问：“那是什么原因呢？”张集馨答：“胜保性子急躁，僧格林沁性子平和。胜保待将士，虽然有功必赏，但是说话语气很重，有时会让下属难堪。僧格林沁与大小将士说话都有笑容，与士兵同甘共苦，所以营内畏怀兼至。”接着，张集馨告诉皇帝，胜保打仗有时用蛮力，不怕死人，伤亡很多；而僧格林沁打仗爱惜官兵，看到太平军伏匿不出，暗中伤害兵丁，心里非常难过，因此在城高处只用水围，这样，兵丁没有伤损，敌人后来也被歼灭了。听完这些，清文宗又问了几句张集馨的任职情况，谈话结束。
　　两次召见，清文宗与张集馨一是聊家常，二是聊军队主将。聊家常当然是为了表示对臣下的关心；聊军队主将，则毫无疑问是为后来的“干部”调整作准备。清文宗时代，中国没有火车、汽车，更没有飞机，只有人力车和马匹，皇帝考察官员很难像现在一样动不动派个考察组，他只能利用其他官员进京的机会捕捉某个人的信息，然后作出评判。这样的时候，自命不凡的皇帝变成了像咱们一样的希望不被蒙骗的普通人。
　　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找出所谓的好皇帝来，事实上，在专制时代，统治者品德再好，也难免不干坏事，更何况，道光帝和咸丰帝一生并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伟绩，我只是想说明：皇帝也是人，我们走进历史时不应将其脸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