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式民粹：财富和权力的再分配已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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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作者：于盟

2011年，一股愤怒的情绪在全球涌动。在这潮流中先后爆发了“阿拉伯之春”、英国多地骚乱事件和最近还在蔓延的“占领华尔街”运动。

美国《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伊格内修斯认为，华尔街的占领者和阿拉伯世界的革命者相隔万里，但他们之间共享对于领导人在经济危机中没能保证社会公正的愤怒。

他们认为全球化只有少数人获益，官商勾结使得利益分配更加不均。

一丝民粹主义气质透了出来。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林红这样描述民粹主义的气质：它崇尚全民利益、直接民主、平民化，在政治上主张“参与式民主”，反对腐败的精英政治，在经济上主张消除贫富分化，公正平等地实现社会财富再分配。

在这场始于突尼斯自焚青年的阿拉伯世界变革中，由民众组成的草根力量，没有反对党带领，通过静坐、游行最终颠覆了埃及穆巴拉克、利比亚卡扎菲、突尼斯本·阿里的政权，挑战着也门萨利希、叙利亚巴沙尔的统治，倒逼海湾王室出台更优厚的福利政策，变换内阁成员。

林红认为，从政治运行来说，民粹主义是一种大众与精英的互动方式，它代表着对社会转型所带来的激烈政治反应。“关键在于民众动员是从哪里启动的，又将导向哪里。”
“要工作！要面包！不要本·阿里！”
经济危机冲击下，突尼斯高物价和高失业同时出现。
根据社科院西亚非洲所非洲室主任贺文萍的研究，突尼斯经济过度依赖欧洲市场，在欧债危机和欧元汇率大幅波动影响下，突尼斯对欧洲市场出口的萎缩、旅居欧洲侨民侨汇收入的下降以及旅游业的不景气，使得突经济增长乏力、物价上涨。
然而根据维基解密的文件，当时的领导人本·阿里及其亲属正享用着私人飞机从法国运来的酸奶，花园里养着宠物老虎。
他的家族更被描述成犹如黑手党，控制着整个国家经济的方方面面。“只要是总统家族成员看上的，无论现金、土地、房屋甚至游艇，最终都得落入他们手中。”

突尼斯大学毕业生的失业率达到50%。无处谋生的大学毕业生博阿齐齐在街头售卖水果和蔬菜，遭遇暴力执法，断了生计。
突尼斯长期积累的矛盾和民怨经刺激而爆发。

革命者们的目标清晰明了：“要工作！要面包！不要本·阿里！”却并非针对制度。

调查显示在参加埃及革命的民众中，仅有19%的人的初衷是改变不够民主的体制，而64%的人目标是找到工作，改善生活。在利比亚和巴林，民众的诉求还包括反抗血腥镇压和因宗教派别不同带来的不公待遇。
“起飞的民主”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西亚非洲室主任李伟建认为，在这场阿拉伯国家的转型中，民众被推到台前成为一股政治力量，而不是首先发生思想变化，主动要求参与政治的。“威权统治文化下，阿拉伯民众没有强烈的参政愿望。”

而民众释放出的力量之所以如此剧烈是因为阿拉伯世界实在脱离时代发展太久，被压抑得太久。“这里地缘政治环境恶劣，在本该专注于发展的时代，阿拉伯国家还把焦点放在安全问题上。这里的问题是历史遗留下来的。”

与发生在拉美的民粹主义运动不同，民众的力量没有成为国内政治集团击败当权者的武器。林红认为，西方国家利用了民粹工具推翻了原有政权，而大众媒体放大了民众的力量。

南非时事评论员内尔甚至认为，大众媒体刻意推翻政权的诉求打上民主的标签，称其为“起飞的民主”。

欧洲期待的“北非安全弧”终于成形，而美国“大中东计划”所推行的民主概念也终于开始在阿拉伯流传。在社交媒体上，来自中东国家的知识分子和年轻人从传播独裁者的暴行转而讨论着民主的概念。

无论已经进行制宪会议选举的突尼斯，还是已经完成议会选举登记的埃及，或是刚刚出现过渡政府的利比亚，可以肯定，送走了独裁者的国家在未来的制度安排中一定竭力避免权力集中于一人的重演，但是权力将会如何分配，民众将如何参与还未可知。

伊斯兰政党借助民粹
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潘华琼认为，在筹备新政权过程中，伊斯兰政党势力扩张借助了阿拉伯式民粹的力量。
在埃及，过去“半地下”的穆斯林兄弟会趁势形成自由和正义党并登记参加议会选举。在突尼斯，同样是温和的伊斯兰政党复兴党已经获得了制宪会议的胜利。

作为伊斯兰教的特色，社会保障和减贫回应了民众的诉求，获得了民意的支持。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在宣布利比亚解放时，曾作出将奉行伊斯兰法律的表态。

世俗派的政治人物也做出了积极回应。在穆巴拉克下台埃及内阁重组后，财政部长瑞德万今年2月表示，民众可以直接向他发简历。据说他承诺将从700万份简历中挑选出100万人加入政府。

但瑞德万在今年7月内阁再次重组后被新财长贝拉维拉取代。在他离开前，瑞德万还拒绝了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32亿美元援助贷款，理由是出于控制债务水平的考虑。埃及评论员称，这是因为埃及人对于带有条件的国际援助非常反感。

但埃及临时政府面临着严峻的收入问题。为了响应广场人群的呼声，埃及提高了最低工资标准。新财长贝拉维拉7月份上任后，积极扩大融资渠道，与世行、IMF联系日益密切，并与沙特和阿联酋等海湾国家讨论50亿至70亿美元融资和贷款项目。
但贝拉维拉在3个月后自称处理教派流血冲突失责辞职。

据说，在埃及解放广场上，还曾打出“高中试卷太难”的示威标语，不知教育部长是否曾为此踌躇。